作者:一只大螃蟹
前几天有一个很火的话题,叫做你如果能见到十八岁的妈妈,你会对她说什么。
我的答案是,把我打掉,然后永远别见我爸,过好自己的一生。
我从小腿就有缺陷,家里穷治不起,全家的生计只是靠着爸爸在钢厂里上班,一个月一千来块钱,有时两人还要往赌桌上送几百。
长年累月的欠债,周围的亲戚都怕我们家借钱。
幼儿园的小孩儿叫我“小瘸子”,当他们用石头扔我的时候,我连哭都不敢哭出声,因为我想做那个安静的乖孩子。
我以为乖一点就会被爱,可是安静的乖孩子没有奖励,有的只是忽视。
幼儿园老师会忘记给我发点心,会忘记给我分一个小伙伴,会忘记我也是个需要关注的小孩。
好不容易分到一次点心,我把它放在书包里小心翼翼地背回家,想带给妈妈,妈妈一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可是家里没有妈妈,我在家门口从下午等到晚上,等点心在书包里被压碎了,妈妈才从麻将桌上下来。
她打开门时,我身体会止不住的发抖,并不是因为衣服穿少了,而是我知道一会儿爸爸妈妈又会打架。
爸爸妈妈三天一小架,七天一大架。
因为妈妈打麻将不回家,因为没有人做饭,因为爸爸的工资又没变,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
又或许他们打架不需要原因,只是发泄。
他们打架的时候,最常说的一句话是:“要不是因为朵朵,我早就跟你离婚了。”
朵朵是谁啊,朵朵是躲在角落里,看着他们打架不敢出声的我。
朵朵的“朵”不是花朵的“朵”,是躲避的“躲”。
我是躲着生下的小孩,是不受期待的到来,是不该存在的生命体。
他们不打架的时候,妈妈会跟我说他们甜蜜的爱情故事,说他们相识于她的理发店,她才十八岁,他十九岁,他们一见钟情,然后未婚先孕,不到年龄躲着生下我。
“他当时怕我手沾上染发膏洗不干净,每天都来帮忙。”
后来呢?
后来妈妈手上沾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他都不心疼,只是厌恶地看着她越来越老。
如果一见钟情的人知道他们会歇斯底里,还会想认识对方吗?
不会。
“要不是因为怀了你,我才不会跟你爸结婚,过这种短命日子。”
听到这话时我才四岁,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让妈妈这么生气,这么难过。我只想着再听话一点,再努力一点,少麻烦别人是不是就不会被讨厌了。
于是我试着每天少吃一点饭,在幼儿园自己扎辫子,告诉保安爷爷我不用妈妈来接,可以自己回家。
可是一切都没有用。
我吃少了妈妈会说我难伺候,我自己扎辫子妈妈会说幼儿园老师拿了钱就应该服务我,我自己回家妈妈会说我就爱乱跑。
我好像做什么都不对。
那时我还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原罪”,而我就是身怀原罪。
爸爸不会骂我,除了发成绩单的时候,他几乎是透明的父亲,然而他却是我自卑的另一个源头。
他漠视妈妈对我的态度,永远事不关己,永远对我不满意。
无论我考多好,他的评语永远是“林朵朵粗心大意,学习不认真,希望老师严加管教。”
而真正考得不好时,长长的细柳枝会一道一道印在我的身上,像是看不见的枷锁,又像是密密麻麻的网。
我在网里逐渐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