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佚名
回府后,我神思疲倦,饭没吃几口就进了浴房。
想着为人臣真是不易,皇帝轻飘飘几句话要翻来覆去地琢磨。
自古帝王心术,讲究的都是一个制衡。
陛下对我说这些话,好似将我划到他的阵营,成为他安插在世家的一颗钉子。
然而试看满朝文武,有几个高官出身寒门?
我这寒门中的草芥,又能为陛下做什么呢?
热水渐渐冷却,小臂受寒,冒起细小鸡皮疙瘩,我犹自不觉,久久泡在浴桶里。
门后轻响,似有人想推门而进。
「夫君?」
我猛地回神,扭头看去。
门锁木条稳稳横在其间。
幸好我娶亲前将房子翻修了一遍,像浴房这种私密内室都上了锁。
庾姑娘好似疑惑,问我为何洗这么久,可要她进来服侍?
「不!不用!」
起初的音色因为着急有些尖,乍一听有些阴柔。
庾姑娘静了静。
我连忙清嗓,沉下声,又说了一遍,表示自己马上出来。
「好,我等夫君。」庾姑娘柔顺回道。
期盼羞怯的语气。
我起身差点滑下去。
穿衣服的手有点抖。
与娘子亲热这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虽有「不举」的借口,但总不能一点也不碰。
早知道就该说我有龙阳之好。
我心里十分懊悔。
磨磨蹭蹭走出浴房,却是兰香满室,不见佳人。
出门问了个小侍女,才知庾大公子来了,兄妹俩在前厅叙话。
若不是有人看着,我险些双手加额以示庆幸了。
谁知晚上睡得迷迷糊糊时,忽觉自己滚入一处极温暖的地方,鼻尖都热得出汗了。
窗外雷雨交加,床帐密闭。
芳馥寒香丝丝缕缕钻入口鼻,眼皮酸涩,模糊睁开一瞧。
不知什么时候,我从自己那床被子滚到庾姑娘的怀里。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庾姑娘的手还压在我腕骨上。
好像在怕我靠得太近。
听着耳畔平稳的呼吸声,我小心挪开手,慢吞吞往里头去。
突然,一声响雷。
雪白闪电刷地划破暮雨,照亮四方床帐。
庾姑娘猛然睁开眼,乌黑湿润的眼珠子微颤,仿佛刚从一场噩梦里惊醒。
缓慢望向我。
眼底幽深,未散的恐惧如雨雾般凝结在眉间。
我看着她,轻声问:「你怕么?」
暴烈的雷雨天,听着心惊肉跳。
她无声望着我。
我想,大概是怕的。
不论朝堂如何刀光剑影,陛下与世家又是如何暗中角力。
此刻,这位躺在我身边的女子,是无辜的。
更是……我的妻。
我侧对着她,在扯天裂地的滂沱雨声中,探出指尖,轻柔拍拍她的背。
如同儿时母亲哄我那般:
「不怕,不怕,我在这呢。」
她似被噩梦魇住了,揪着我的另一只手,迷茫道:「你不走?」
大晚上的,能去哪儿?
我摇头,笑道:「我不走。」
于是她便重新闭上眼睛,像一个害怕被遗弃的孩童,死死抓住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