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丹˙阿布尼特
“是吗?”艾米低声问,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这是因为雪已经使她的脸麻木,而且她也不想让塞姆威尔和贝尔听见自己的话。出于同样的原因,她的问题也刻意问得很模糊。
博士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艾米知道那是《博士密码手册》中代表“不知道,但我打算对目前的局面保持积极谨慎的态度”的意思。
“但那会不会是……”她问,在提及“我们正在找的那个女孩?”之前拖了老长。
博士蹲在林地中间,检查渗入雪地的污渍。他的膝盖与双耳在一个水平面上,极像一只睡莲叶上的青蛙。
在他的周围,最初风景如画的降雪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场暴风雪。雪片的密度让能见度变得很低,而积雪也正在迅速覆盖地上的所有痕迹。艾米耸起肩,窝进了她帽兜立起的粗呢大衣里,像一只漏斗罩住了她的头。塞姆威尔和贝尔从林地边缘望着他们,在听力所及的范围之外。贝尔担惊受怕得厉害,塞姆威尔正努力让她冷静下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博士喃喃自语,“我不知道,我希望那不是。”
“我们不能在外头再待下去了。”艾米感觉非常有必要频繁提醒博士,以免他忘记了所处的状况。
“我知道我们不能。”他说。
“博士,这就是你所说的那个东西吗?那个……你所谓的‘影响’?”
“不,”博士说,“那正是问题所在。这很奇怪,这不合理。我的直觉显然是错了,我的直觉错误了。我得回到原点从头来过。”
“那你是准备重新直觉一下?”
“没错。”
“归根结底,这也许只是个事故?”
“不,庞德。一个事故,无论多大,都不会把东西扯得四分五裂,血流满地。”
“至少没见到任何尸体。”艾米说,想要积极正面一点。
“没有必要见到尸体。”博士说,“在这儿流血的,无论是什么,都已经流得足以致命。尸体很可能就在附近横着,只不过我们未曾发现罢了。”
他迅速站了起来,头发和睫毛上满是雪花。
“别让阿拉贝尔四处看,”他对艾米耳语道,“要保证她能冷静,保证她留在这儿。我不希望她……找到她妹妹。”
艾米点头。阿拉贝尔就在附近,像是雪中幽灵,站在一棵树下,失魂落魄。
“想办法让她有什么事情做。别让她往最坏的方向想。”博士说。
“我去问她知不知道这片区域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们躲一躲。”艾米说。
“好主意。”
艾米往阿拉贝尔那里走去。博士继续在空地徘徊,仔细察看脚印和痕迹,就好像他只是在一个碰巧下雪的实验室里一样。
塞姆威尔过来找他。“我在那里找到了这个。”他静静地说,手里攥着一些吓人的东西,偷偷地展示给博士看。那些东西几近黑色,像大块的煤。
但它们不是煤块,而是一块块骨头,裹着凝结的血。
“噢,天哪!”博士说。
“没事的,”塞姆威尔说,“这不是维斯塔的骨头。这些是绵羊的脊骨碎块。”
博士从塞姆威尔手中捡起一块黏糊糊的骨头,仔细检查。
“我想你是对的,塞姆威尔。脊椎骨……羊的……”
“我懂羊。我的工作就是饲养它们,看管羊群。”
“是只绵羊。”博士喃喃自语,如释重负。
“这里被杀掉的是一只羊,”塞姆威尔表示同意,“就像今年冬天其他的那些家畜一样。我们认为那是一只跑出去的野狗干的。向导救救我们吧。”
“它被吃掉了,”博士说,“生吞了。只剩下一些碎骨。”
“狗会那么做,”塞姆威尔说,“一条饿犬。”
“是的。”博士说,“但仅仅在几小时之内?这骨头还是新鲜的。鉴于污迹仍留在雪地里,这应该是昨晚以后发生的事。即使是一条饿急了的大狗,有可能在这段时间里吃掉一整只羊吗?”
这个问题引起了塞姆威尔的警惕。与此同时,他看上去已经开始冻得发紫。
“我们得找地方躲一下,”博士说,“天气越来越糟了。”
“有一个风棚,”塞姆威尔告诉他,“在‘将林’的边缘,距离这儿大约一英里。”
“风棚?”
“牧人用的棚屋。夏天我们赶羊穿过林子去丰茂之地的时候会用到。向导知道,我们去那儿要比回‘旁处’近多了。”
“好的,很好。我们最好现在就走。”博士说。
他们准备动身,低下头走进狂风里。雪打在他们脸上,锐利刺痛。塞姆威尔认得路。
在他们沿途跋涉的时候,博士思索着塞姆威尔所用的这个词。“风棚”,又一个莫芬人的新词汇,想必是派生自“风”这个词,羊倌可以在那里躲避风这一自然伟力。在澳大利亚,人们称之为“守望亭”。而在挪威,人们称其为“牛棚”。在乌纳里斯奎多克星球,他们将自己所放牧的有蹄反刍动物称作“浣塔洛普”,而不叫绵羊,他们管这种小屋叫“宾班巴拉本哈姆歇根”。博士始终认为那不过是给简陋棚屋贴上华而不实的标签罢了。在苏格兰高地,它们被叫作“茅屋”。
雪总是让博士想起苏格兰。那是他非常喜爱的一个地方。距今多年之外——不一定是以前,因为“以前”对一名老资格的时间旅行者来说,是个相当愚蠢的概念——距今很多年之外,他另一段人生侧路上,有一段奇特的人生经历。博士造访了苏格兰,并在那里交到了一个好朋友,一个叫杰米·麦克里蒙[.生活年代约在1746年前后,第二任博士的同伴,经常出现在1966至1969年期间的电视剧中。后在漫画、小说、广播剧中均有出现。
]的高地人。杰米后来同博士一起旅行了一阵。他们一起去了一些地方,共同做了一些事。有几次,他们陷入了很深的积雪以及更大的麻烦之中。一想起雪,还有杰米,博士就又产生了最初那种忧心忡忡的直觉。这直觉是如此坚定,即便证据不足以支持,也无法让他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