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佚名
在永春楼的日子是很安宁的。
不过,姑娘们都有自己的性子,私底下也会拉帮结派。
有时候拌嘴,必定会问候对方的祖宗十八代;打起架来,互扇耳光也是时常有的。
可我们谁也没想到,竟然会闹出人命来。
这天也是再寻常不过的日子,***里的静谧骤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江牡丹你这个烂货,全天底下男人那么多,你偏生要来勾引我的陈景哥哥是不是?
原来是杜鹃知晓自己的恩客昨夜被牡丹勾去了她房里。
杜鹃和陈景的事儿,江妈妈不知道,我们楼里的姐妹却是一清二楚的。
杜鹃和陈景算是青梅竹马,两家原先也是门当户对,杜鹃自己说,他们是打娘胎里就订了娃娃亲的。
眼见着两人都到了成亲的年纪,家里合了庚帖,算了日子,只等入夏完婚。
可杜鹃家遭了难,她的爹娘和大哥经过山道,遭遇山匪,无一人生还。
陈家见杜家凋零,竟当即翻脸不认杜鹃和陈景的亲事。
原本,杜鹃是想找根绳子吊死的,可一个月都对她避而不见的陈景突然闯进了她的家中。
他抱着杜鹃的腿哭喊:「鹃儿你别死,你去了,我该怎么办?」
杜鹃也红着眼,她的手仍旧死死拽着麻绳。
她居高临下望着陈景,「可我不死还能怎么办呢,陈景哥哥?」
陈景抽抽嗒嗒,就是绝口不提成亲的事儿。
后来,他跪在杜鹃的脚边,声泪俱下,「鹃儿,我奶突然害了急症,家里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你救救我奶好不好,求你救救我奶。」
「如今我已身无分文,家中的钱财都被叔伯抢了去,我如何救阿奶?」
陈景似难以启齿,他将头磕得砰砰作响,「鹃儿,是我对不起你,但我发誓我这辈子都对你好,只对你好……我听人说……西市的永春楼在买姑娘,你还是个雏儿……」
杜鹃给了陈景一巴掌,「你是叫我去卖?」
陈景说,他会记得杜鹃的大恩大德。
他说,即使杜鹃当了妓子,他也绝不会负她。
他还指天发誓,说自己攒够了银两就来赎杜鹃回家。
如今,过去四年,陈家奶奶早就成了莱葭山的一抒黄土,而陈景拿着杜鹃年年月月的卖身钱娶妻生子,逍遥快活。
任谁都知道的事,偏杜鹃魔怔了似的,不愿相信。
这头,牡丹顶着两个交叠的巴掌印。
她年岁小,是楼里出了名的包子脾性,又素来与杜鹃交好。
现下被打了,也不敢回嘴,只晓得捂着脸哭。
旁边看不过的想去拉架,又听杜鹃骂起来:「烂裤裆的***,现下你得意了是不是?你看我不挠花你的脸,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来抢我杜鹃的男人!]
她又朝着牡丹扑去,而我身边的赵涟漪此时也似一阵风刮过。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就见她骑在了杜鹃的身上,对着她的脸左右开弓。平日里,就没什么人敢惹赵涟漪。
一是因着赵涟漪骂人特别难听,楼里的其他姑娘顾念都在同一个楼里,又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即使骂架也会悠着骂。可赵涟漪才不管你三七二十一,她骂人都是往人心窝窝里戳的。
二呢,则是因为赵涟漪不但嘴毒,打人也从不手软,楼里的姑娘凡是和她干过架的,就没全须全尾的。
「都在同一个楼里当***了,还想着争高低呢?她是烂裤裆,你就不是了?杜鹃你是脑子被驴踢了吧?就你那比依鬼还低鬼的陈景哥哥,也就你当个宝。
「你当年清白身子,他都没瞧得上你,现在被千人骑、万人枕,还想他会休妻娶你?全天下的蚂蟆都没他会吸血,如今也就是还能从你身上捞到钱财,你看你若是染了脏病,他还理不理你?
「还攒够了钱就替你赎身,就你给他的钱,都够赎八个你了!去你娘的明媒正娶、八抬大轿!
赵涟漪倒豆子似的,僻里啪啦骂了一顿,还犹觉得不够,又补充道:
「你以为你那陈景哥哥对你忠心?」
「我们楼里的姑娘他睡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也就姐几个怕你伤心,特意瞒着。」
「杜鹃,可去你娘的!」
语毕,赵涟漪也停了手。
杜鹃被她打得已然出气多,进气少。
她缓了缓,才哇一声哭出来,「我能怎么办呢!我打小就喜欢他,从记事起我就知道自己长大了是要嫁给他的……为了他,我好人家的女儿来卖皮肉,我不骗自己怎么活得下去?]
江妈妈让打手将杜鹃扔进了柴房,她说都是杜鹃咎由自取,还说要赶杜鹃出永春楼。
「啊!」
第二日,给杜鹃送饭的跑堂打翻了食盒,色泽鲜美的鸡腿滚落进杜鹃身下的阴影里——杜鹃上吊自尽了。
江妈妈面无表情,「晦气!」
我不明白,于是问身边的赵涟漪:「妈妈分明说将杜鹃丢去乱葬岗喂野狗的,为什么还偷偷来给杜鹃买棺材?」
隔着―条街的棺材铺,面容姣好的女子与半瞎的老头讨价还价,「一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赵涟漪眸光微闪,我以为她不会理睬我,却听见她低声喃喃:「因为她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