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亦冉
我知道妈妈为什么恨我。
情绪激动的时候,她会撕扯着我的头发,声嘶力竭,“为什么当年走丢的不是你?”
我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用我的生命竭尽所能地赎罪。
只可惜,我死了,才换回她的一滴眼泪。
——
从诊室走出来的时候,头痛症再次发作。
四面八方的细微疼痛到最后汇聚为巨大的刺痛,我下意识地手心一松。
药瓶掉了满地。
蹲下去的一瞬间,刚才医生的言语回响在脑海里。
“你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再擅自停药。”
“要不然会有危险。”
“这段时间的工作最好也先停一停。”
医生看到我犹豫不决的脸色,下意识地说道,“身体健康大于天。这段时间先让家人都体谅体谅!”
当时我的头低了低,黯然道,“我一个人住。”
“没有家人。”
当时诊疗室里刚进来一个带着女儿的母亲,小姑娘约莫初高中左右的年纪,脸上写满叛逆,和妈妈对嘴呛了一路。
听到我说的话之后,诊疗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医生脸上浮现出尴尬,我强撑精神挤出一笑,“没事。”
心下已经定了主意。
还是要继续上班的。
不上班,谁给我钱呢?
就算真的有危险,也没有人会在乎吧。
我强忍着天旋地转的眩晕,刚站起来,发现有陌生号码打入。
“敏敏找到了。”
像是在等着我的回应一样,妈妈一直没再说话。
见我许久都没有反应,她大怒。
“顾月,你还是人吗?你还有良心吗?”
“当初要不是你一时大意,你妹妹怎么可能白白受这么多年的苦?”
“我告诉你,你一辈子都是顾家的罪人!”
妈妈音色尖锐,又满含怒气,透过电话间情绪更加明显。
顾敏,终于找到了。
这个消息在我脑海里已经像惊雷一样轰然炸开。
落到地上就成了沉甸甸的碎石。
好像在说着,结束了,这场看起来没有尽头的赎罪快要结束了。
抑郁症发作的强烈躯体症状让我难以调动一切动作和情绪,只能淡淡应了一声。
我的反应让妈妈更加生气,愤怒中夹杂着经年的、我早已习以为常的冷漠。
“三天之后,顾家老宅会举办欢迎会。”
“我有事情要宣布。”
这次没有等我回应,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我踉踉跄跄地拎着药走在街道上,回想着刚才她说的顾家老宅。
那段噩梦般的记忆再次向我袭来。
我六岁那年,顾敏两岁。
当时顾氏还没有做到现在这么大的规模,仅仅是一个最不起眼的小建筑公司,靠着承包一些边角料业务存活。
我时常听见父母争吵。
妈妈是典型的事业型女强人,有着极强的事业心。
可以说,后来的顾氏是妈妈一手建立起来的。
因此她对成天好吃懒做、赋闲在家的爸爸恨铁不成钢。
经常在我面前呵斥他出门办事。
时间久了,两人开始离心。
“是是是,我没用,我们家就靠你了!你这么有能耐,我倒要看你能做出什么名堂来!”
我记得妈妈当时被气得眼睛含泪,丢下狠话气冲冲地出了门。
很多天都没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