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佚名
但他看也不看我,只说:「你今天还有一节绘画课。」程熠伤心欲绝,哭着要求我爸道歉,但我爸却露出被希希挠出的伤口,反要求程家赔给他打狂犬疫苗的钱。
他吐沫横飞地骂着程熠:「小小年纪野得不得了,爹妈都不管吗?我好好的一个女儿,全都被这个小蹄子带坏了!」他躺倒在地撒泼打滚:「老子烂命一条,谁害我女儿我就跟谁拼了!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们!」我妈在一旁假模假样地抽泣,指责程熠父母教女无方:「我女儿以前多乖的,自从这个小蹄子来了,心也野了,人也浪了!我明天就去学校问问班主任,怎么把这种学生收进来!」程熠的父母捏着鼻子自认倒霉,赔了钱给我爸妈,一句话也没说。
我从绘画班回来,听到我妈绘声绘色地讲述,看着她兴高采烈地数着一沓子钱,我对这个世界的一切生出难以言喻的困惑。
我对她说,我要去死。
我爸比她先反应过来,他站起身,从我妈手里抽出那叠钞票,抡圆了膀子,狠狠抽到我脸上。
他说,你看见了吗,五千块,够你两个月的绘画班课费。
他说,这两个月你画的每一笔,都是那条死猫帮你画的。
他说,你去死啊,你要是死了,我就把那个女孩子也弄死,还有那只小的死猫。
他说,有本事你杀了我,不然你别想死。
我主动要求了转学,回学校收拾东西的那一天,程熠的位置还是空着的。
她大病了一场,请了两个星期的假。
学校里的人还没听说发生的事,知道我要转学的消息也没有什么反应。
我客套地感谢大家的照顾,礼貌地祝福彼此前程似锦,然后离开。
我爸妈一直以为我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在这个学校待着只能接触到「低端资源」。但其实我一直是最无法融入、最不被接纳的那一个。
但这都不重要了。
我深切地意识到,我爸妈就是一个沼泽,我已经身在其中,无可避免地下落,如果有人靠近我,最终的结果只会是一起窒息。
新学校是我爸妈费尽心思、辗转安排找到的「贵族学校」,他们沾沾自喜地打算盘:「这学校肯定不少优质男孩子,你现在早早把他们抓牢了,就不愁了。」我麻木地接受他们对我的一切安排,以他们所期待的「校园女神」的身份在新的学校结交「优质男孩」。
多年金钱和刻苦堆砌出来的气质让我在新的校园大受欢迎。
我跟一个学长关系逐渐密切,他是个很健谈的男孩子,我通过和他的来往逃避那些让我深恶痛绝的培训课。
我可以用和他写作业、逛街的理由推掉那些课。
看着我爸肉痛又敢怒不敢言的神情,我的心里涌起了久违的快感。
陈恩全是「非典型」富二代,他温和、有礼貌,对我非常友善,我偶尔跟他说起我的事,他总会认真地倾听。
有几次他送我回家,我爸隔着老远看见,回家后少有地对我和颜悦色。
「那是陈老板家的公子吧,上个季度咱们市的首富。」我不以为意,他又勃然变了脸色:「这么大个金龟婿,你抓不牢,看老子不打死你。」「知道了。」我看着他,企图在他脸上寻找一丝对我的爱、愧疚,或是别的表情,但除了满满的贪婪,我什么都没看见。
上了高中后学习压力剧增,我不可避免地感到焦虑,一向光滑的脸蛋上也冒出了一颗颗的痘痘。青春期发育的长胖也终于找上我,我每天盯着体重秤上的数字焦虑不已,在我爸不断的咆哮声中一顿顿减少食物摄入。
课业压力大,我压抑的内心又急需出口。晚自习下课后,我经常无意识地站在小卖部门口一串接一串地吃炸物、关东煮,在晚自习与培训班的间隙时间中,我总用各种食物填满每分每秒,又在深夜焦虑地想起热量计算的公式,再扒着马桶不断地催吐。
催吐次数多了,终于引起了我妈的狐疑。
她看着日历算日子,惊觉我的例假已经推迟近一个月。发胖的身形、经常性的呕吐、苍白的面色……综合以上种种,我妈认定我肯定干了「不自爱」的事。
于是在某个伏案写作业的深夜,我妈毫无预兆地进屋,拽着我的马尾辫就往后扯,左右开弓扇我的耳光。
「你怎么这么不自爱啊!」我妈边打我边怒斥,拉着我就要上医院处理我「肚子里的孽种」。
我爸闻声赶来,听了我妈讲来龙去脉后,脸上却浮现出了微妙的神情。
「你打她干什么。」我爸第一次拦住了对我的暴力,他抓住我妈手臂,怒斥她不知好歹:「万一是陈老板儿子的呢。」我还没从骤然挨打的混乱中回过神来,就又被一记闷棍打晕。
我爸不是不相信我「不自爱」,而是笃定了我少年早孕的事,甚至暗暗期待我有了能够助我嫁进豪门的「资本」。
「我没有!!」我流着泪哭喊。
自和程熠绝交之后,我一直很平静,麻木地对待一切生活中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