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佚名
我坐在院子的一隅,这是在我生前很少踏足的地方。
父亲喜欢在柿子树下品茶,范之闵和范之心在旁边嬉戏,而我,只能抱着蹴鞠站在门口偷偷观望,丫鬟拉着我:“别过去,别惹老爷不高兴。”
我失落地望着她,丫鬟只能无奈地笑笑,安慰我:“我陪你玩吧,你去找少爷小姐,他们又会偷偷欺负你。”
我摇摇头。
我不是想玩,我是想和他们一起玩。
丫鬟看出了我的心思,轻轻掀起我的衣袖:“看到自己的疤痕了吗?这是你哥哥打的,你怎么就忘了疼呢?”
随着年岁的增长,院子的布局也发生了变化。
建起了供范之闵读书的竹亭,范之心弹琴的雅阁,而父亲依旧在柿子树下处理公务。
我渴望地看着父亲走过范之心的书案,轻抚她的头,又看到父亲走到范之闵身后,放声大笑。
我环顾四周,寻找着能放置我物品的地方。
只有墙角那片土地,上面种着枯萎的栀子花。
于是,我趁着夜色,偷偷地溜进院子。
我小心翼翼地挖土种花,精心装点着这片属于我的小天地。
我每天都会偷偷地来看望,目光总是停留在那个墙角。
看着它发芽、长高,随着季节的更迭,绽放出淡雅芬芳的栀子花。
“咦?这里什么时候长出了花?”
范之心走过来,惊讶地看着墙角,毫不留情地掐下一朵,拿在手中把玩。
父亲听到声音,也走近了,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不期而至的花朵。
“栀子的香气解人烦闷头晕,甚好。”父亲夸赞道。
我躲在墙后暗自窃喜,却被范之闵抓住。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仗着父亲的夸赞,理直气壮道:“我种了栀子,我来看看花,不行吗?”
范之闵拽着我的衣领把我丢到了父亲跟前:
“爹,这院子是整个家中唯一没有这灾星的地方,范之温居然敢在这里种花!”
范之心听了,赶忙扔掉了手中的栀子。
我心疼坏了,伸手上去护住,范之心的脚踩在了我的手指上。
啊——
范之心狠狠使了力,我被踩得生疼。
我可怜地望向父亲,企图让他回忆起栀子的美好而来解救我。
但是父亲很冷漠:“这院子难得是府里清静的地方,以后,你还是别来了吧。”
从此,我便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
如今我死了,终于不用再躲躲藏藏。
过了午夜,书童从父亲房中出来掩上了门,我瞥眼望去,烛火淡下,父亲吹灭了屋里的油灯。
范之闵抱着酒壶在府中一边乱逛一边喝酒。
小厮搂着他,叮嘱了几遍我不见了。
范之闵眉头紧蹙,不满地斥责:“心儿大喜的日子,何必提及那些不吉利的事情?”
小厮吞吞吐吐地回答:“城南头鱼龙混杂,人心叵测,二小姐被丢到那里时已经奄奄一息,我担心……”
“担心什么?她若真的死了,那才是好事!”
“范之温若死了,心儿就不必担心夫君被夺走,父亲也不会因看到她而想起母亲而感到不快,我也……也不必再费心哄着他们开心……”
话音未落,范之闵便醉意上涌,昏睡过去。
正如他所愿,我没有遇到任何好心人,便在绝望中离世。
讽刺的是,我临终时,周围也充斥着刺鼻的酒气。
小厮将我丢弃在城南头,我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便被扔在了潲水桶旁。
视线模糊中,我口干舌燥地哀求:“水……能给我一点水吗……”
然而,来来往往的人群无一人驻足。
潲水的恶臭刺激着我的感官,我几乎要饿晕过去,却又在痛苦中醒来。
我望着桶中的残渣,咽了咽口水。
伸出手,抓起了一些不明物体,不顾一切地塞入口中。
那是***的汤水,生蛆的食物。
我边吃边呕吐,直到一只布满酒气的手臂抓住了我。
我抬头,看到一个醉醺醺的老人。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肉包子,笑着说:“吃吧。”
我泪流满脸,接过包子便大口咬下。
然而,只一口,我便失去了意识。
在迷糊中,我感觉自己被抬上了板车。
老人用稻草将我覆盖,与守城的侍卫交谈几句后,便将我带出了城。
板车颠簸不已,我几次想要呕吐,老人停下车。
“想吐就吐吧,那些东西不干净,吃了对身体不好。”
然而,我却吐不出来。
老人没有多言,继续驾车前行。
“到了。”
老人掀开覆盖我的稻草,眼前的景象让我震惊。
这是一个简陋的屠宰作坊。
中间摆放着一块长板,周围挂着各种刀具,地面上的血迹未干,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我的心跳加速,老人依旧面带笑容地将我放下。
“你是哪家的小姐?看你的打扮,应该是出身名门吧。”
我不敢出声,惊恐地望着他。
“不愿说就算了,反正你已经被丢到这里,即使送你回去,也换不了几个钱。”
他一边整理板车,一边从车下抽出一把斧头。
我看着他步步逼近,想要逃跑,但最终,那把斧头从我后脑勺正中劈下。
“救救我……”
话音未落,我便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