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执傅
“她果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
宁总管这会儿的心,都还怦怦跳呢,“大爷,咱们动手吧,这人留着绝对是个祸害。”
宁而立垂着眼睛不说话。
那姑娘是昨天晚上从南城门入的京,孤身一个人,先在百草堂配了副药,后来的宁家。
如果只是这样,他并不忌惮,偏这姑娘穿过了四条巷。
四条巷多年前发生过惨案,死了很多人,阴森森的,别说是夜里,就是大白天,都不大有人敢走这条巷子。
宁而立突然想到了什么:“给那院里送饭了吗?”
宁总管:“送了。”
宁而立:“她吃了没有?”
宁总管冷哼,“吃得比谁都香,一粒米都没剩下。”
这么胆大,看来是有所恃啊!
宁而立拍拍宁总管的肩,“还是等父亲下朝后再做决定,你去半路迎他。”
“是!”
“不用了!”
事情太大,宁而立等不及,“我亲自去接父亲回府。”
……
“姑娘,我家老爷有请。”
沐辛浔走出房门,在宁总管面前故意停住了。
宁总管下意识身形一退,恭恭敬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沐辛浔黑沉沉的眼眸亮起来。
下人的态度,就是主子的态度,态度这么恭敬……
看来这一招虚张声势是管用的。
很好!
推开书房门,如沐辛浔所料,父子二人都在。
宁而立看她进来,笑道:“沐姑娘,坐吧;老宁,上茶。”
热茶端上来,宁总管掩门退出去。
沐辛浔端起茶碗,用茶盖拨了拨,慢慢送到嘴边,动作行云流水。
宁道之摸不着她的深浅,朝儿子看了一眼。
宁而立温和道:“我父亲下朝回来了,沐姑娘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宁家不是不知礼的人,一切都好商量。”
沐辛浔放下茶碗,看向宁道之:“你承认吗?”
四个字,让父子俩同时变了脸色。
宁而立咳嗽一声,“宁姑娘,需要父亲承认什么?”
沐辛浔神色有些讽刺,“承认和沐行曾经是父子。”
这话儿子没办法回答,是逼着老子站出来,宁道之脸色十分难看。
承认,是万万不能的;
不承认,又摸不清这人的真实来意。
被逼到这个份上,宁道之的忍耐算是到了极限。
“沐姑娘,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说明来意,否则,就别怪本官不客气。”
“请便!”
沐辛浔懒洋洋回了两个字,从怀里掏出早上没有送出去的合婚庚帖,放在小几上。
手腕一转,又端起边上的茶碗,怡然自得地品茶,一边品,一边还点了几下头。
脸上的神情仿佛在说——
嗯,这茶不错!
她这般无所畏惧倒把宁家父子给镇住了。
无所畏惧,才最最可怕。
她一个人一条命,死了也就死了;但宁家一百多口人,老的老,小的小,他们赌不起!
宁道之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靠的就是省时度势,能屈能伸。
哪怕他这会心里恨不得掐死沐辛浔,可该跌软时照样跌软,这也是和儿子事先商量好的。
“我承认。”
终于承认了!
沐辛浔在心里咆哮一声,语气森然道:“那么之前,你为什么要否认?”
宁道之的脸色阴沉,没想到自己承认了,她还要追根问底。
“所以!”
沐辛浔悠悠道:“你一直在撒谎。”
“为什么要承认?”
宁道之被彻底激怒,表情变得狰狞无比,“我恨他,我恨不得他***。”
话落,书房里死一样的寂静。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沐辛浔突然笑了。
“果然是你害死了他们?”
“你这话什么意思?”
宁道之蹭的站起来,“我什么时候害过人?”
沐辛浔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递过去。
宁道之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从信封里掏出里面的信,目光一扫,眉头就紧紧皱起来。
这字化成灰他都认识,是沐行的。
只是这信里的内容……
“我兄弟身患重病,父亲带他进京求医,祖父写信求你,希望你看在往日情份上帮一帮。”
沐辛浔:“你恨着祖父恨着沐家,不让他们进门倒也罢了,偏你还让巡捕把他们关进牢里五天。”
这话一出,连一旁的宁而立都脸色大变。
“你们不是一直好奇我来宁家做什么吗?”
沐辛浔双手往前一撑,眼中灼灼烈火,“我只想为死去的人,讨个说法。”
“你兄弟死了?”宁道之大惊失色。
“京城的牢狱,那是什么地方?他一个病重的孩子怎么撑得下去?”
沐辛浔顿了顿,“他就死在牢里,我父亲眼睁睁地M.L.Z.L.看着他咽了气。”
宁道之:“……”
泪光在沐辛浔眼中一闪而过,“母亲伤心过度,很快就走了;又过两年,轮到我父亲。”
“……”
宁道之的脸上如死灰一般。
难怪她不要钱;
难怪她有恃无恐;
原来是因为三条亲人的性命。
沐辛浔慢慢抬起头,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宁道之。
“当年你父亲死后,你们母子穷得连饭都吃不饱,四处流浪,你母亲跪地求人才进沐家做下人,我说得对不对?”
宁道之:“……”
沐辛浔:“沐家家大业大,家里的佣人都使唤不完,你们能留下来,是沐行看你们母子二人可怜,你承认不承认?”
宁道之:“……”
“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竟然还恩将仇报。”
沐辛浔死死的看着宁道之,自胸口震出一笑:“你还是人吗?你还配做个人吗?”
望着沐辛浔像深井的黑眸,宁道之突然感觉,有一股凉气顺着他脊椎,慢慢升到了头顶。
“不是我做的,我没有见过他们。”
沐辛浔:“如果不是你,巡捕怎么会把他们父子二人抓起来?”
宁道之:“……”
沐辛浔:“平生第一次进京,谁和他们有仇?”
宁道之:“……”
沐辛浔:“是你自己说的,你恨不得他们***。”
宁道之:“……”
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我做过吗?
好像没有。
我没有做过吗?
这又分明是我行事的风格。
书房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火盆里有炭“叭”的一声裂开,仿佛是死去的沐行对宁道之控诉。
宁而立不怎么有底气地问了一句:“父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宁道之看着儿子,眼神有些失神。
许久。
他还是摇摇头,一字一句回答:“不是我做的。”
像是有千万根细针扎进骨髓里,沐辛浔彻底怒了,“你还是不承认吗?”
“沐辛浔!”
宁道之也怒了,用力一拍桌子。
“我虽然恨他恨得要死,但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一个生病的孩子,我万万做不出来。”
“宁府做不出来的事很多,但做得出来的事也不少,比如……”
沐辛浔冷笑连连,“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