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耳环朵朵
裴绍并不是会解风情的男子,然他待我大抵还是不赖的。
三年里,他军中兵士见了我皆要尊称一声“倾念夫人”。
可我,只是靖安城内南楚百姓眼中的娼女。
是的,娼女。
国仇家恨,于一个娼女而言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脊梁骨挺得再直的人,成为饿殍后也还是直的。
可人活着的意义便是要成为饿殍吗?
只要不伤害任何人,我为什么不能好好活着呢。
或许他们更想看到的是,我化身烈女于床笫间刺杀裴绍吧。
可我爹,本就是奸臣。
上梁不正,下梁该也是歪的。
我不倚仗裴绍的权势欺压良民,已是他们的福报了。
重逢宋陵那天,是我的生辰。
裴绍说今年要送我一匹照夜玉狮子马,只是要我自己去驯服它。
跟了裴绍三年,我多少也学了些骑射和花拳绣腿。
依他的话说,我要自保已不是难事。
我曾笑问他:“将军教我这些,不怕他日我刀剑相向吗?”
裴绍却笑了:“若有那日,你便来吧。”
可我不会。
如若杀了裴绍可以了结两国战事,或许我还愿意一试。
可他只是北齐将军,杀了一个将军,还有千千万北齐将士,于战局上并不能有多少改变。
唯一改变的,也只是我会就此失去支柱,沦为真正的娼妓。
我还不至于那般傻。
裴绍原是要带我一同前去挑马的,临了却被公事绊住,只差了手下前来领我。
我便是在那时见着了饱受万千折磨的宋陵。
其实这三年里,我听过宋陵很多次。
他虽不是南楚主帅,却是冲锋陷阵的先锋官,立下了军功累累。
我原以为,似他这般的将士,纵是被虏,也应受到将军该有的尊重才是。
可裴绍,却将他丢给了对他恨之入骨的北齐战士。
战士们或多或少都和宋陵有着血海深仇,自不可能将他轻易放过,极尽办法将他折辱。
见过宋陵后,我挑照夜玉狮子马的好心情便散了大半。
我是怪他的,甚至在初入玉华楼时,我对他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他夜夜入我梦境,又次次携魏寻雁之手离开,只留给我一个再潇洒不过的背影。
梦里他在笑,笑我的痴傻空等,笑我的十年情深。
我对他的恨,本该是绵长直至老死的。
可后来,我竟连他的眉眼也渐渐模糊掉了。
是了,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十五岁,也已是七年前。
七年于我,长过三世磨难。
如今我对他,爱已忘,恨已淡。
再见故人,唯有唏嘘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