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渭心惊胆战，忙呼呼地应着跑下楼。
那萧牧之拿起酒壶替他斟了一杯，递过去，“二少，你难得这样。”
祈越端起来一口饮尽，说，“是吗？”
随后他“哼”了一声，说，“她还不值得我这样。”说罢又狠狠灌了许多酒。
他自小跟着父亲四处应酬，酒量一向都很好，但毕竟此时心里烦闷，俗话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只喝了两壶酒就有些醉意。
他从绿柳居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
街上各处都亮起了灯，他抬头看了眼天空，说，“月下点灯，真煞风景！”于是吩咐，“你们都回去，牧之，陪我去洞庭湖边走走。”
绿柳居依傍洞庭而建，坐落在洞庭上游的柳叶渡上。
萧牧之伴着祈越顺河往前走，洞庭两岸本是繁华旖旎，却因时局不稳，祈督君不久前才下令宵禁。
所以这时深蓝如墨的天上只有一钩清月，低的像是触手可及。
大雪方化，夜晚春寒料峭，萧牧之忙将军外衣递给祈越，“二少，您刚喝了那么多酒，当心中了风。”
祈越微微笑了笑，“你当我是弱不禁风的小女子？”
萧牧之自己也觉得好笑，却听祈越说，“父亲发了电报来，说近期就要回来，相应的事你安排一下。另外，还有睦洲军阀那边……”
他的话未来得及说完，就顿在那边。
萧牧之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竟然看到了锦瑟。
祈越快步走上前，笑着问，“妹妹怎么在这儿？”
他只见锦瑟宛若梨涡的笑凝在嘴边，微侧着头，淡淡说，“我约了人来拿东西的。”
祈越扫了她一眼，说，“东西呢？”
锦瑟只道，“我没要。”
祈越“嗯”了一声，微微笑了笑，“不会是哪个年轻的公子送给妹妹的定情信物吧？”
锦瑟神色一紧，却淡然道，“二哥哥说笑了。”
祈越浑不在意地笑道，“就怕是云梦最有名的才子也配不上妹妹这位佳人。”
他又问，“妹妹一个人散步也无聊，可愿意陪我走走？”
锦瑟淡淡道，“二哥既然开口了，锦瑟岂有不从之理？”
祈越“哼”了一声，便自顾负手信步踱着，步子只是不急不缓。
锦瑟慢慢跟了他去，萧牧之在后头跟着，目光只在锦瑟身上。
四下里寂静无声，洞庭湖边的风极大，吹得人衣袂飘飞。
那风扬起锦瑟鬓边的几茎短发，痒痒的拂在脸上，她伸手掠了一掠那发丝，却见祈越忽然站住了脚。
他回过头来望了她一眼，温和地问，“你冷吗？”
锦瑟道，“不冷。”
祈越却伸手握住她的手，她吓得一时怔住，好在他已经放开，只说，“手这样冰凉，还说不冷？”伸手拿过萧牧之手里的外衣，细细披在她肩头。
低头只见她脸色雪白，神思恍惚，他微微一笑，“你若冻着了，我可怎么向妈交待？”
抬头却蹭到她鬓边的一枚茉莉玉簪，那簪子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做的，触之生温，雕刻得极为精致，仿若一朵芬芳吐沁的茉莉花。
他问了句，“妹妹头上的这只簪子好眼熟，什么时候买的？”
锦瑟低声说，“先前的那只簪子来云梦前丢了，这是前天才买的。只是一根不值钱的簪子，二哥不必放在眼里。”
祈越诶了一声，笑着说，“牧之，我记得你好像也有一只一样的？”
萧牧之微微蹙眉，神色有些不自然。
簪子是在祈越书房捡到的，他以为不重要，看来他是发现什么了？
锦瑟微抬起头，却听萧牧之说，“二少慧眼，我那只是无意中捡到的，自己留着只怕她会来寻。”
祈越笑道，“你捡的那只莫不是妹妹丢的那只？你随身带着吗，快拿来给妹妹瞧瞧。”
锦瑟低声道，“不必了，只是一只不值钱的旧簪子。”
祈越眉头微紧，却仍旧笑道，“若是妹妹的那只簪子，没准能牵出一段佳话呢！”
锦瑟望了眼萧牧之，只慢慢转过脸去，轻轻的道，“我早不在乎那只簪子了。”
祈越问，“那簪子牵出的旧事也忘了？”
锦瑟淡淡道，“忘了。”
只见祈越眼眸明亮的光突然一暗，却又慢慢地闪烁起来，唇角边勾起一抹浅笑，“我倒是好奇这枚簪子了。”
说罢伸手就去拔那只簪子，锦瑟冷不防他的动作，忙侧身一避，祈越到底是军营里训练过的，只轻轻巧巧地将那簪子握在手中。
锦瑟脸色通红，咬着嘴唇，眼底的热泪就要夺眶而出。
祈越大概已明白了这只簪子的来源，眉头紧蹙，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是一只簪子，妹妹喜欢，再好的我也会双手奉上。”
他翻转簪子瞧了瞧，却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失了空。
锦瑟只眼见着那茉莉簪轻轻地从他手里滑落，坠在地上，啪地一声清脆响。
祈越淡淡一笑，道，“可惜了，改天我赔妹妹一只新的。”从容地捡起来递给她。
锦瑟伸手接了，双眸里闪烁着微怒的光，惶然开口，“二哥，你太欺负人。”
祈越冷笑道，“不就是一只簪子吗，妹妹才说不在乎的。”
他眉头一皱，拉着锦瑟便往暗处跑去，她拼命挣脱着，说，“二哥，你不要这样。”
他却蓦然将她拥进怀里，恨声道，“我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只知道你整日里在我脑子里晃来晃去，简直就要把我给……”
他话说到一半，就在这个时候，肩膀上却是骤然剧痛。
他松开她，就去看自己的左肩，只见鲜红的血从左肩膀上汩汩地流了出来。
他转过头来，就见锦瑟手正握着那个通体素白的断簪对着自己，那簪子尾端却沾满了通红的血迹。
他捂住肩头，就要夺她手里的簪子，却不料她飞快地调转簪头，对准自己的喉咙，他顿时又气又恼。
只望见她那清澈的眸子里透着分外的清冷，一时竟觉得好笑起来，冷冷一笑，“为了个什么事？”随后朝萧牧之叫道，“牧之，送锦瑟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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