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犟小说全集 (李昌庆周里)无弹窗广告阅读

作者:齐森



   那段时间,全国开始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群众运动,吴起中学的校长王澍首先被红卫兵揪出来,给他捏造的罪名是“吴起最大的反动学术权威”,“里通外国的特务”。他收藏的那些书籍被称为是毒草,全部被没收焚毁。造反派们连他的收音机也没收走,理由是他把收音机改成电台与台湾的特务亲戚通话,搞秘密联系。他们天天开批斗会批判王澍,要求他交待罪行,追问他与台湾特务联络过几次,联络的内容是什么。当然,他每次的回答都是无可奉告。但是,红卫兵不放过他,他们强迫他交待问题。周里这时从校团委普通干部摇身一变成为造反派的头头,并很快兼任校团委书记。

   这一天,造反派们又开批判大会,召集全校的老师都揭发王澍的问题,批判他的罪行。周里带领一群红卫兵小将把持着批判大会,他点名叫各教研组组长发言。几个组长不得不站起来应付,他们都不痛不痒地揭发批判了一阵子。轮到李昌庆发言时,他说:“小将们,我坚决拥护你们的行动。但是,我要声明的一点是,我们中学是全县最高学府,是教育和培养人才的地方,王澍同志是我们的校长,也是我县的教育专家,大家怎么能批判他呢?”周里一听,马上把矛头转向他,说:“李昌庆,王澍是资产阶级专家,是特务,你替他说话,你们就是串通一气的坏分子。”李昌庆问:“你们说他是特务有证据吗?”“有!”“什么证据?”“他的收音机是直接证据,还有他台湾的特务爹娘、特务弟妹。”周里这时已经迫不急待,早就想要把李昌庆揪出来,也要将他打成反革命。他对手下的造反派们说:“小将们,李昌庆和王澍狠狈为奸,是一丘之貉,都是反动学术权威的代表。我们要对他们实行专政,革他们的命!”这时造反派们一边大喊“打倒王澍!打倒李昌庆!”一边上去把李昌庆揪出来,让他和王澍一同站在前台,接受批斗。

   周里带头发言,他说:“李昌庆,你是典型的资产阶级学术权威代表,是个大文痞。我听过你讲的课,给学生灌输全部是腐朽、没落的坏思想,毒害我们广大青年接班人!”说完,他转身对手下造反派们说:“小将们,你们听听李昌庆给我们的接班人都讲些什么!他说什么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就是好字,还说这个字是孔老二造出来的。他竟然说酒是杜康听了玉皇大帝的话以后,在第九天酉时给水里加了三滴人的血创造的。大家听听,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能在课堂上给学生讲吗?我发现这个大文痞在课堂上胡编乱造、咬文嚼字,讲的全是腐朽的垃圾,严重毒害了广大的青少年。大家知道,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神仙皇帝,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他竟然相信玉皇大帝?更反动的是,他把汉语称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语言之一,你们说是不是最伟大的语言之一?”大家都回答:“是!”他马上制止说:“不对,汉语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语言之一,而是最伟大的语言。你们还没有弄明白,李昌庆的言下之意是说,英美帝国主义的英语,苏修讲的俄语,***讲的德语,也是最伟大的语言,这不是在颂扬帝国主义吗?大家要认清右派反动分子的险恶用心,揭穿他们的阴谋诡计。”周里发言结束,其他几个小将们也纷纷发言,批斗王澍和李昌庆。

   没过多久,周里靠领导造反活动立下功劳,很快升为学校的革委会主任,成为掌握学校最高权力的人。王澍、李昌庆等十几个骨干教师被戴上右派、特务等坏分子的帽子,下放到农村进行劳动改造。

   李昌庆下放的地方正是妻子乐珠的娘家,一个名叫大梁的小山村。他被打成右派,没有工作,也没有了单位,妻子乐珠只好带上三个儿子李石、李玉、李岩,回到大梁村的父母家住下。之后,群众运动迅速蔓延到全县城乡各地。大梁村开始给各家各户划定成分,乐家不可避免地被定为地主,村子里其他人家分别定为富农和贫下中农。李昌庆的岳父乐峰自从被定为地主成分以后,村里的大小批斗会离不开他们翁婿二人。

   那天,全队的社员都来到大梁村参加批斗大会,会议由大队支书和贫下中农管委会主任两人主持。李昌庆和乐峰是批判的主要对象,他们站在一群社员的前面、主席台下,各生产队的社员代表、团员代表和妇女代表等十几个人,轮流上台念他们事先写好的批判稿。最后由支书带头,上百个社员乱喊一阵子口号,大会就算结束了。

   晚上,在支书和管委会主任的组织下,继续召开小范围批斗会,批斗的对象还是李昌庆和乐峰。支书首先向李昌庆发问:“李昌庆,把你的罪行交待出来,让大家听听,好帮助你悔改。”李昌庆说:“我没有罪。”支书不解地问:“什么?你没有罪?你敢说你没有罪?”“我就是没有罪。”“没有罪,到我们大梁村干什么来啦?”“劳动改造。”“对!有罪才劳动改造,没有罪为什么要改造?”李昌庆不服气支书的话,反问他:“支书,你不也经常劳动吗?难道劳动的人都有罪?”

   大队支书本就看不惯李昌庆的倔强脾气,一听他竟然敢和他顶嘴,于是恼羞成怒。他大声训斥道:“李昌庆,你这个坏分子敢跟我顶嘴?你是右派分子,这是县革委会定性了的,你敢抵赖说自己没有罪?”李昌庆不听他那一套,也大声说:“不管把我打成右派也好,左派也好,批也好斗也好,我的党员权利不能被剥夺,我有申诉的权利。”支书一听,脸上露出农民特有的那种狡猾的笑,说:“你哪里是个党员?党内哪能让你这种右派分子混进来?你早被开除出党啦!”

   听罢支书的这句话,李昌庆愣了一下,说:“胡说!凭什么开除我的党籍?”支书不和他理论这些,只是指着他,喊道:“李昌庆,你给我老老实实地站着,不许你乱说乱动!”

   李昌庆便不再说话。接着,贫管会主任开始指着乐峰,说:“老地主乐峰,好好交待你在旧社会剥削贫下中农的罪行,你吸了我们穷苦农民的多少血汗?”乐峰昂起头,瞪大眼睛,骂道:“你们这些懒汉、穷小子,合作化时我把自家的牛、羊、骡、马都交给你们了,现在还批斗***啥?”

   原来,乐峰最气不过的就是这一点,当时搞合作化时,他把自己家的三百多头牛、羊等牲口全交给生产队集体,而现在还要批斗他,他实在想不通。这天晚上,只因他又骂了一句“懒汉、穷小子”的话,惹怒批斗他的那帮人,他们便加重对他们两人的惩罚。有人从外面抱进来一块大石头,在石头中间绑上粗麻绳。他们知道乐峰这个老头儿承受不住这块大石头,就要把它往李昌庆脖子上挂。几个社员上前按住让他低头,他硬是不低,他们硬是扳他的头,强迫他低下,他实在挺不住,就干脆全身倒在地上。当几个社员拉起他,他又直着身子,昂起头站立不动。他们实在没有办法,打他骂他,他仍然保持那个姿势,几个人最后只好把石头挂在直立不动的李昌庆的脖子上。他的脖子被粗麻绳勒出血印,仍然挺直身子支撑着,直到自己坚持不住,才躺倒在地上。如此三番五次,批斗会一直开到天亮,才把翁婿二人放回家。

   这天,一群造反派小将再一次冲进乐家,说要在他们家打破封建迷信,砸烂万恶的旧社会。于是,他们动手把乐家雕刻精制的窗花用斧头砍下来,将八仙桌、木柜、木箱上的仕女图、牡丹花等漂亮的图案全部用红油漆涂抹黑。之后又把乐珠的母亲叫来,让老太太站在地上。小将们往炕上一坐,问她:“地主婆,你们家的金银珠宝都藏在哪里?”老太太低声慢气地回答:“我们家没有这些东西。”他们大声说:“老实交待,地主婆!我们已经知道你们把财宝藏在什么地方,骗我们是没有你好下场的。”

   老太太一听他们说已经知道藏宝的地方,嘴上虽然说“真的没有”,身子却心虚地往背后的墙壁上靠。一个小将说:“地主婆,往后退什么?向前站!”她不听,只管把身子往后靠,还不时有意识地扭头往背后看一眼。她的这一举动自然引起造反派们的怀疑。那个为首的造反派头头从炕上下来,一把将老太太拉开,仔细往墙壁上一瞧,发现有一块地方与周围的石头有裂缝,且方方正正,明显是专门镶进去的一块。他出门找进来一把放羊用的拦羊铲子,铲去墙泥,里面果然出现一块活动的方石头。他用铁铲将这块石头一点点撬出来,再往里面一瞅,只见墙洞中有几个小布袋,伸手进去一摸,摸出一袋沉甸甸的东西来,还听到袋子里发出“叮当”的金属声音。他知道是宝物,忙打开一看,只见里面都是银圆,伸手进去再拿出一袋,又发现里面装的都是金元宝。老太太这时才发现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图被识破,造反派找到她藏宝的地方,便放声大哭起来。造反派小将们则大喜过忘,提上这些金银元宝扬长而去。这些财宝被他们拿走后,乐母整整哭了三天,乐珠也陪着母亲掉了许多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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