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佚名
王冠除大学毕业后在外工作了几年后,就天天泡在家里,盯着电脑屏幕,敲着键盘,码着那些云里雾里的所谓“网络小说”。
整个家庭,就靠岑寂一个人的打工收入和公婆时不时的经济支持支撑。
好在王冠本无多大恶习和爱好,花费不大,其当包工头的叔叔,又慷慨解囊,一次性付款帮唯一的亲亲侄子购下了这二室一厅,慕煞一帮每月还着按揭的左邻右舍。
靠着岑寂的工资和老爸老妈的支持,家里虽然过得不算最好,也还一般过得下去。
生活就宛若一道波纹鲜明的流水,静静地流落……任外面风雨飘摇,风雨如晦,王冠眼不见心不烦,就在网络上昼夜颠倒,神出鬼没,逍遥游弋。
二三年下来,这厮大作也洋洋洒洒写了百万字,与各一、二流大型网站的合同签了一个又一个,可好像运气还没来似的,除了偶尔收到网站寄来的稿费,绝大多数作品灰飞烟灭,供了上网兄弟姐妹和老少爷儿们的免费阅读。
一句话,“赚了么喝赔了钱”。
岑寂焉能不烦?正是青春年华大展鸿图时机,正是年轻力壮拼命赚钱之际,这厮偏偏一根经进了迷途,自已啃馒头喝白开水倒也罢了,可老婆呢?
岑寂自然恼怒在心里,喜形于脸上,吵也吵过,骂也骂过,甚至连婚也离过。只不过当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到民政局时,泪花濛濛的岑寂回头一瞅,这厮早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无声的偷偷溜了……
闹哄哄一阵,岑寂只得由着他去了。
好在这厮除了找不到钱,对老婆和这个家倒是一往情深的。
王冠在生活上虽然像别的男人一样大大咧咧,不知如何关心人,脾气暴得点,喜孤芳自赏外,其品格还是优级,不拈花惹草,不吸不抽不赌,喝点小酒,听听音乐,做做家务,仅此而已。
看人还是要看好的嘛,人无圣贤,安能无过?
虽无大优,却也小全,算啦,由他去吧!就当请人守屋,雇工家务,安全放心,少了担惊受怕,岑寂不知不觉间适应了这种平衡。
而且再说了,老公本身并非笨拙,也写得认真刻苦,魂不守舍,笔走龙凤,真不知哪一天突然就出名了,发达了,那金钱名声还不滚滚而来?
谁知,她最认为安全放心的后院,居然起了火。
扔了电话,人事经理坐在椅子上发呆,耳听外面同事们纷至沓来的快乐下班的脚步声,思绪混乱,不知该向何处去?
门一轻响,郭部长微笑着出现在门口:“想什么呢?走吧,同路。”
“你先走吧,我把这月的工资表再看看。”岑寂努力让自已显得自然大方,笑道:“还住在老地方?”,“对呀,换不起房呀。那你忙吧,我先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
听着曾经的朋友和闺密脚步声远去,岑寂轻蔑的将嘴巴一瘪:“假惺惺的,哼!”
泪水忽然涌出她眼眶:曾经亲密无间的朋友,曾经美好难忘的记忆,都随风而逝了,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凭心而论,岑寂知道郭部长现在努力想恢复过去的友谊和交情,也了解在面临生活的殘酷竞争时,郭部长所做的一切,都无可非议。可是,就是无法原谅她。
又有人敲门,是女老板。
“还没走?”
“我再把这个月的工资表查查,免得出错。”
岑寂挤出一丝笑容:“董事长,你怎么也没走呢?”,“走?能走到哪里?”女老板淡淡一笑,可丝毫掩映不了她心底的悲凉:“在这儿,一个人;回到家,仍是一个人,哎,岑经理,你是大本兄,说说看,女人为什么活得比男人艰难?”
触景生情,岑寂眼睛又有些湿润,低下头,佯装着整理桌上的档案,机械的回答到:“也不尽然,只要心中有梦,就会快乐!董事长,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心累催老,宽心美容,我看孙总还是十分在乎你的。”
“他吗?好,好好好!现在怕还和葛虹你一杯我一杯,喝得脸上红霞飞吧?不说这些啦,对了,明天你参加‘光芒’实业的新产品发布会材料,准备好没?”
“好了,包括报价单。”
“注意把握时机,不到紧要关头不抛出我们的底线。”女老板叮嘱道:“有事和我联系。”,“好的!”岑寂惊愕女老板的精明和镇静,其思绪转换之快,确非常人能相比。
“所以,你是老板,我是丘儿!”岑寂望着女老板离去的身影,自嘲般笑笑。
又有人敲门,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前,是池主任。
“我还没谢谢你哟,岑经理。”一脸的酷样和洒脱:“给个面子吧,走,我请客。”,岑寂瞅瞅池子,摇摇头:“心领了,别谢呵谢的,都是打工的兄弟姐妹,谁个不碰上点难事?”
“有你这话,也不枉我们同事一场,往后,你有难,找我。”
“有难?有什么难?你想我有难吗?”岑寂瞪瞪他,笑着拿他开心:“喂,池主任,董事长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作为部下,你该去劝劝她的,懂不懂?”
“劝?怎样劝?”池子茫茫然问:“她是老板,需得着我一个打工崽劝吗?”
岑寂冲他哑然一笑,这些男人,真的都是木头!有些话,有些事,你不说破点透,他就真的不懂。
“去嘛,去劝劝嘛,做思想工作,不是你办公室主任的工作职能吗?”岑寂说着,站起来收拾桌子的一大摊子东西。
她已决定,随便找一个小饭馆解决晚饭问题,肚子在咕咕咕的叫。对三餐都很在乎且准时的岑寂,知道良好的生活习惯,胜于一切美容化妆名品。
也真凑巧,坐下拈起筷子不久,岑寂就看见了扬刚和胡琴,一前一后的跨进了小饭馆。
远远的瞅瞅情人那逗着老婆嘻皮笑脸的模样,想想他与自已在一起的同样面孔,岑寂淡淡然:这就是生活!在这个世界,有人活得轰轰烈烈,有人活得实实在在。
我呢,扬刚呢,是活得平平凡凡,高高兴兴。
各有自已的家庭和能托负终生的爱人,又能与别人走在一块,相互诉说与倾听。真正的不求地久天长,,但求曾经拥有;虽有负罪感怀,却不敌刺激新鲜。
这就是所谓的“地下情人”,“红杏出墙”和“婚外恋”了?
喝一大口青菜汤,岑寂慢腾腾的吃着,不时瞅瞅扬刚和胡琴,猜测到:扬刚一定会看见自已的,情人有一喝酒就高兴,一高兴就打望的习惯。
这么个小饭馆里,他能不看见自已么?真看见了自已,是故意装眼瞎还是走过来?如果胡琴多心怎么办?也不知王冠那厮此刻在家如何了?吃饭没有?还是就着白开水啃冷镘头?
活该,谁叫他懒洋洋的来着?
“哟,那不是隔壁的岑姑娘吗?”扬刚终于大惊小怪的指着墙角,对老婆说:“咱七楼的主儿怎么今天全汇齐了?刚才是江副科,现在是岑姑娘。”
胡琴抬头瞅瞅:“哦,真是岑经理,老公怎么不在?”
“我去跟岑姑娘打个招呼,同楼的,才说了要多沟通联系。”,胡琴盯住老公,慢吞吞的说:“你省省吧,别一天岑姑娘岑姑娘的,让人听了肉麻,去吧。”
见扬刚嘻皮笑脸的凑过来,岑寂倒茫茫的暗叹一口气:这前世的冤家,就不能有点出息?你就装着没看见我得啦,反正明天就要见面的,跑过来凑什么热闹?老婆情人都在场,真是不懂女人心。
“嗨!一个人吃啊?”
岑寂瞟瞟他:“不一个人还要二个人?你去陪自已的老婆吧,现在我需要安静。”,“和码字的吵嘴了?瞧我不胖揍他一顿,为你出出气。”
岑寂知他是乱开玩笑,便端起汤碗仰头而喝,白瓷大碗一下盖住了她脸孔,这让扬刚不爽:“算了算了,我知道你一准现在恨天下所有的男人。可你知道吗?我不是男人。”
岑寂一下气笑了:“你不是男人是什么?说说看。”
“畜生,是畜生,是只会吃饭睡觉还欠揍的畜生。”扬刚咧咧嘴巴,作古正经的答到:“畜生呀,怎么是男人?”
岑寂一口汤点儿喷出,忙强忍忍使劲儿的忍耐住,才没潇潇洒洒的喷薄而出。
她用力绷着自已的脸蛋,让自已不失态。这正是她喜欢扬刚的地方:和情人在一起,没有柴米油盐的烦恼,也没有职场竞争的暗斗,有的,只是海阔天空,春情浪漫,天上人间,任意游弋……
那边,江副科与小苏一前一后,用白白的软纸抹着各自的嘴唇走了过来。
“胡老师,我们先走了,你们慢吃呀,哦,扬经理呢?”,胡琴客气的说:“看见个朋友,招呼去了。江副科,这位是?”,“我同事,小苏!”
小苏伸出手,礼貌的笑到:“听江副科说过胡老师,人美思想更美,教学独特,又是园长助理,不简单哟。以后,我有孩子了,一定要找你。”
胡琴不好意思的瞟瞟侧边的江副科:“过奖了,过奖了!我哪有那么优秀?”,江副科微微而笑:“优秀的人,哪会说自已优秀?响水不开,开水不响,这叫秀外慧中。”
“对,这也叫高品质。”小苏付合着。
胡琴更不好意思了,陀红了脸呐呐到:“你们可真会开玩笑的。”
芳邻和同事慢吞吞的走了,胡琴微嗔怪地回瞅着江副科硕长的身子,芳邻的温文尔雅和洒脱风趣,给胡琴留下了极好的印像。
她恍惚觉得江副科平时在家挺受老婆气的,那个何芳动不动就当众吵自已的老公,还一直赖在家里不外出工作,江副科压力多大啊?
怎么这个世界会是这样的不尽人意呀;好男找不着好老婆,好女呢,也找不着好老公……
老公和岑经理过来了。
“胡老师,你好!”,岑寂主动向她笑笑:“可真巧,听扬经理说,你是轻易不要他上街吃饭馆的。”,胡琴往一边让让,让出长凳的一半,请岑经理坐下。
然后瞟瞟老公:“是呀,外面吃贵不说,还不卫生,何必呢?”
“就是,我一般也不轻易上饭馆,今天王冠没弄饭,将就凑合一下。”岑寂轻盈的扬起双手,露出雪白胳膊肘儿,将自已的一头乌发轻轻捋捋。
再笑眯眯的盯住芳邻赞道:“胡老师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你用的是什么化妆品哟?透露一下。”
“我一直用是玉兰牌,我觉得玉兰牌对油性皮肤好,去油腻,用后效果显著,你呢?”,“一样,我也是油性皮肤。”
岑寂笑笑,瞟瞟呆头呆脑坐在一边的情人,问:“你也是油性皮肤?油性皮肤的人性子急呵,怎么我见你平时都是细声慢语的?”
“哦,真的吗?”胡琴软软一笑。
第8章无心拈花
王冠今天一早就起来了。
他照例匆忙的漱了口,双手接了清水抹抹自个儿嘴巴和脸孔,就一屁股坐在电脑前。啵,电脑轻快的响响,3M宽带就迅速地接上了网络。
屏幕一变,跳出一双手按着键盘的自定义画面。他飞快的打开电子邮箱,浏览一遍,又挂上了QQ,啵啵啵一阵轻响,可爱的小企鹅在界面上久久的跳动,都是些码字的网友留言。
一般来说,王冠不太爱在网上聊天。他觉得,有那闲心海阔天空的乱侃,不如码码字玩儿,还没那样无聊和浪费时间。
在深圳当包工头的二叔常掛在嘴巴上的“时间就是金钱!”,长期的耳濡目染,耳提面命,王冠自然也牢记在心,逐成习惯。
匆匆的回了几多留言,王冠就点开自已刚写了一个起头的长篇《点杀1937》。
这部构思了很久的小说,以民间传说中的“空指打穴”为基础,加入了史实和想像,力图展现面对日寇入侵实行“三光”政策的暴虐,中国各阶层人民团结一致,杀倭保祖的故事。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龙头老大桂二爷和众市民都听见了那连续不断的枪炮声,响了一个通宵。陆续有二十九军受伤的兄弟们被抬下。
桂二爷就跺脚骂道:‘***妈的小日本鬼子,中国惹了你呀,你妈拉巴子的要飘洋过海来惹?告诉二楞,团丁准备架枪,国军如果这次又撒溜,老子们把自个儿女人的卖了,也要留下来和小鬼子拼命。’。”
“正规军都打不赢,你一个地痦还能咋的?”盯住开篇正想得入神的王冠,猛丁被耳边的声音响了一跳,岑寂笑呵呵的盯住屏幕。
接着将嘴巴一瘪:“都说文章虎头龙尾,我看你是腐头蛇尾,写些啥哟?一点不吸引人。”,王冠将她一推:“去,你懂个屁。”
“我不懂,就你懂?你懂了几年,没见你拿回一分钱,连你的衣服都是老娘我买。”
“侬是你老公,你不买,谁买?”王冠笑呵呵的,又是一推:“真有人给我买,怕你要嚎啕了?”,“嚎啕?笑话,真有哪个傻瓜看上了你,倒给老娘我松了一个大包袱。”
岑寂撬起屁股对着穿衣镜扑粉蝶,说话动手两不误:“有的人重于泰山,有的人轻于鸿毛,你王冠呢,在我心中连鸿毛都不如,就知道嘻皮笑脸。”
岑寂涂脂抹粉后,对着镜子左右照照,自得的说:“这窄短衬怎样?我怎么发现我的身材越来越苗条了?”
王冠就想笑:这女人也真是,明明是镜子斜着,人就显得修长,却宁愿相信是自已的身材越来越好。“八点都过了。”王冠提醒道:“你还在打考勤哩。”
老婆就呀的一声,跑进了厨房匆忙喝了豆浆,抓了二个包子提上拎包就跑。临出门还没忘回头摔一句:“冰箱里有饭菜,别光啃你那冷镘头;晚上我可能要回来吃饭,记得熬点稀饭,电话联系。”
王冠举起一起手,做成OK状“电话联系。”,不管怎样,到底是自已老婆。嘴巴虽然厉害,但老婆毕竟还是关心人的。冰箱里有饭菜?要费时间热的。
看吧,不过说回来,冷馒头加白开水的滋味也还可以,至少管饱。
“于是,桂二爷冷馒头吃饱……”王冠忽然停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儿?桂二爷管冷馒头吃饱什么事儿?他摇摇头,忙删掉了后面几句话,这才立起身来,撑撑懒腰。
码字儿是很累的,昨夜紧赶慢赶,总算把《如果云知道》的初稿写完了。45万字呵,整整280多屏幕页面,写了三个月,如今总算完了。
可初稿完倒是完了,还有修改,删节、增添、对调,目录一系列工艺呢?
王冠瞅瞅迷迷麻麻的屏幕,头皮都麻了:行外人都云一天趴在网上的写手们,拍拍自个儿脑袋瓜子,就胡乱轻易的编码字儿找钱,这中国文学才它妈丫挺的越来越落后,越来越不好看。
而内行人则唯有苦笑:靠码字儿找钱难,难于上青天!
莫说那要做到与众不同的构思立意,塑造人物形象和具体个性和曲折跌宕的情节,光是这码字儿就费心血的了。
一篇作品初稿后,得三番五次的进行修改,润色,这是最累人的,就说这《如果云知道》吧,45万字的初稿,你得一个字一个字儿的从头再来。
标点符号,段落与段落的衔接,主人公形象的突出丰满等,都得让你从头到尾检查几遍。几遍下来,你等于是在原来的45万字基础上,又写了一百多万字儿了。
真正是“码字日当午,汗珠流落苦,谁知书中字,粒粒皆辛苦!”
如此,隔行如隔山,外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了。这样大的工作量,很让一般的原创作者望而生畏。
王冠呆呆地望着闪闪的电脑屏幕想:幸亏自已生在电脑时代,要是像过去那些老作家们,一只笔一张纸的,怕只有望文兴叹?
想着,不由得对那些闻名遐迩的作家大腕们充满了敬慕:列夫托尔斯泰,罗曼罗兰,曹雪芹,老舍,徐志摩,郭沫若……
“……桂二爷听着小鬼子们进城的凶恶呐喊声和市民们怆惶奔逃的哭叫声,疯了一般一摔长衫,拎起‘独角龙’,手一扬,喊到:弟兄们,跟着我桂二向前冲啊!杀小鬼子啊!咱们是中国人啊!”
王冠沉浸于自已故事的情节中,激动得泪花奔涌,不能自禁。呯,厨房传来巨大的声响,打断他的思路,吓得他一怔忡,立马跳起冲进了厨房。
一个圆圆的皮球,正在厨房的地上旋转,看来,那噤人的劲道还没完全消散。
皮球呼呼呼的旋转一会儿,竟自行撞到地柜上,又跳起来,呯地将岑寂走时没喝完用网罩盖着的大半杯豆浆,砸了个正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