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骆驼刺
许久之后,他停止了哭泣,起身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向着竹林外走去。
他的眼神没有了焦点,双目无神,那稚嫩的面孔上挂着的是死寂!
“去哪儿?”
青年停下了笔,饶有兴趣的盯着面前这个小小的男孩问。
“雪寒山!”林九简单的道。
“你是我救的,你的命,是我的!”
青年看着林九冷冷的道。
“我再看一眼雪寒山,回来这条命还你!”
林九双目布满血丝,咬着牙齿道。
“首先,这里方圆百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叫什么雪寒山的地方。其次,我的情,可不是那么容易还的!”
青年冷笑一声,看着林九,就像是一只狼玩弄着一只垂死的羊。
“让开!”
林九猛喝一声,同时心诀运转,准备积聚灵力,可是却震惊的发现自己体内没有那怕一丝的灵力存在,甚至自己根本无法感应到丹田之内。
指诀一掐,却发现没有任何的变化,自己并没有化作水滴的形态。
自己已经完全的成为了一个凡人,一个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的凡人!神灵的那一指,直接打散了他修为!
那个青年男人淡淡一笑,走到了那张石桌前,提起了毛笔,浸在浓郁的墨水之中。
“同样的错误,犯两次,那就不可原谅!”
“以卵击石,不是英勇,那是愚蠢!”
说话间,青年提笔,吸饱了墨汁的毛笔狠狠的点在了宣纸上。
在那一刹那,整片竹林之中的竹子全部化作了墨色,不,应该说是这里的整片空间全部化作了墨色!天地之间只余黑白两色!
林九原本死寂无神的双目之中忽然升起了一丝的生气。
同样的错误,犯两次是不可原谅的!
第一次,他差点灭了整个雪寒山最后的希望。师父最后不甘的声音至今犹在耳畔,还有古沉念师兄、叶筱师姐他们的面孔,他们怨恨的声音。
在这短短的时间,他被迅速的催熟,短短的时间之内,他经历了人生之中最大的悲痛。他的心,已经成长了起来。
“求前辈收我做徒!”
林九忽然转身对着那青年行了一礼道。
刚才眼前这个青年显露出的那神通他看得很清楚,只是一笔,世界入画!
青年笑了笑,而后摇了摇头。
“我可以收倾城做我的徒弟,我也可以收其他任何一个人为我的徒弟,可是,唯独你例外!”
“你可以留下,可是我不会收你为徒,当然,我也不会教你什么!”
林九一愣,最后还是选择留了下来。他有种感觉,这个青年肯定不是一般之人。他也坚信,在这个青年身上,自己可以找到重新崛起的希望,找到雪寒山的希望!
每天,顾倾城都会认真的练琴,而那个青年则日复一日的一直画着画。
林九每天用最快的速度打扫完一切之后便会在一旁静静的看青年画画,有的时候也会在青年教顾倾城画画时站在旁边听着。
越是看,林九越是心惊,越是时日长,林九便越是觉得这个青年深不可测!他就像是一片汪洋,看不到边,亦看不到底,能看到的只有时而的平静和时而的狂风巨浪。
青年的画,有着一种囊括天地之势,大气磅礴,似乎可包容天地万物,可是在那种包容之中,却隐藏着一股杀机。
那股杀机隐藏的很深,它只会在深陷其中的人心理防备最低的时候才突然如同一条毒蛇一般出击。
林九也开始静心的作画,没有临摹那青年的画,只是在竹林之中自己静静的画着。
这一画就是十年的时间。除了顾倾城,青年很少和他说话。
在十年的后的一天,青年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笔,疑惑的看着林九。
“你为何而画?”
啪!
林九手中的笔折断,断裂的笔头跌落地上,可是林九却像是被人施了定身之术一般,石化在了那里。
林九沉默了!……
为何而画?是啊,自己为了什么而画?为了什么?
是因为眼前这位青年无意之间显露的那无上神通吗?不可否认,自己刚开始画画便是为了能有着和青年一样的神通。
眼前这位青年前辈的画,旨在包容,但又在包容之中蕴含杀机。
成功,不是靠模仿来的!
这句话,是师父告诫他的。要想成功,就必须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他坐在那里,这一坐就是整整三个多月,三个多月以来他一动不动,像是一座石雕。
砚中的墨已干,桌上的宣纸早已被风撕烂,只有那断裂的笔杆一截在桌上,一截在地上。
顾倾城好几次想要过去拉林九一把,可是被青年给挡了下来。
这一日天上乌云密布,整个天空如同一幅墨画,或者说这一方世界成了墨的世界!
闪电突兀的划破墨色的天空,雷声炸响,雨水倾盆而下,狂风在呼啸。豆大的雨水重重的拍打在他的脸上,石桌上的宣纸打成了纸浆,砚台之中的雨水激起墨汁四溅,溅在林九脸上,可马上又被雨水冲洗干净。
雨中的林九,第一次站起了身体,仰头望着天空之中狂舞的雷电将天空之中的黑暗撕开。
狂风涌过他的身旁,一时间好像时光流逝了万年,而他脚踏九天之上看尽了沧海桑田万年!突然间林九双目精光爆射,仰天狂啸,声音淹没在了滚滚雷声之中。
为何而画?我要画出这天!我要画出这地!我要世间万物尽归于我手掌之下!笔墨轻点,沧海桑田!墨落瞬间,乾坤尽染!
这个世界,就是一幅图卷而已,你神自称高高在上,你要执笔这一方世界,可是,我林九要连你亦画入这方世界之中!我要驾临你神之上!
捡起地上那半截断裂的笔头,蘸着泥水开始作画!
那是一根竹子,一根最为普通的竹子。在画完的那一刹那,便已经被漫天的雨滴激起的泥水淹没不见。
可是,在那泥水之中却有着一种狂傲不羁直冲九天!仿佛在那泥水之中生长出了一根黑色的竹子,迎着狂风暴雨,那竹子迅速生长,似欲刺破苍穹!
狂,敢与九天争高下的狂!傲,天地万物尽皆不入我眼中,天地万物又尽在我眼中的难逃的傲!
“画一方世界,天地万物在内,我……在外执笔!”
声音沙哑,停笔的刹那之间风雨骤歇!那青年轻轻一挥衣袖,天空之中已是云消雨散。
“谢谢前辈!”
林九向着青年施了一礼,他知道,是这青年在这最关键的时候点醒了自己,不然的话自己浑浑噩噩,不会跳脱出来。
“你离开吧,我们也要走了!”
林九一脸错愕,愣了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
“师父我们也要走吗?”顾倾城问青年。
“对,我们要走!”
青年宠溺的摸着顾倾城的头发。
“前辈,你们要去哪里?”林九道。
青年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边道:
“先送倾城去琴宗。”
顾倾城原先以为是师父带着她一起离开,可是忽然一听要送她去琴宗,便瘪着嘴跑过去死死的抓着青年的衣袖不放。
“我不要去琴宗,我要跟着师父!”
“而且师父不在,外面的人会欺负我的啊师父!”
看着眼眶红红的顾倾城,青年弹了一下顾倾城的额头。
“师父有重要的事情去做,你不能去的,等哪天你修为像师父这样高了,师父就带你去。”
“而且,有师父在你身边,只会阻碍你的成长,爱有时候会成碍!人生的路要自己走,知道了吗?”
小丫头早就泪流满面,虽然拼命的点着头,可就是不放开手,死死的拽着青年的衣袖。
青年苦笑,擦了擦顾倾城脸上的泪水,“再哭鼻涕都下来,林九看笑话了!”
说话间,青年一指点在了顾倾城的眉心,一道乌光一闪而逝。
“它会像师父一样保护你的,乖!听话。”
林九叹了口气,而后对青年再次行了一礼,
“前辈救命之恩林九永世不忘!”
“不知前辈现在可否告知名讳,林九以后也好有个记念!”
他先前问过好多次青年的名字,可是青年总是不告诉他。他也问过顾倾城,可是顾倾城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叫什么名字。
“你应该感谢的人不是我,这点以后你会明白的。至于我的名讳,你还没有资格知道!希望我们下次见面之时你有资格知道我叫什么!”青年淡淡的道。
“那前辈我们什么时候会再见?”
“你有资格见时自会相见!”青年道。
随后又盯着林九冷声道:“若你感恩,就替我照顾好倾城,若她出了事,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好过!”
林九慎重的点了点头。
“哥也要去琴宗吗?”
顾倾城听师父要林九照顾她,以为林九也要去琴宗。
不待林九回答,青年便抢先道:“不,他不去!”
林九心中一惊,的确,自己不想去琴宗,也不会去琴宗,因为他不会去信仰神,可是这青年怎么会那么的肯定?
青年衣袖一挥,竹屋消失不见,这里的一切就好像从来没有过。原先的一切痕迹全部消失不见,那原先是竹屋的地方此刻长满着竹子。
“哥,我在琴宗,记得要来找我呀!”
顾倾城留着泪挥舞着手喊着。
林九朝顾倾城微微一笑,使劲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