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初
金沙池,十四年前,那晚冰冷的记忆再次荡入脑海,慕二满心满脑只剩震惊。
若说放走众鬼的人,严厉追究下来,确实是她做的。
可那时她年幼,又是被女鬼控制,整个身体不受自己支配,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受人利用。
但她能否认吗?好像不能,女鬼早已不知踪影,却独留她在这人世间担负这莫须有的罪名。
没有人会为她辩解。
她就是那个罪人。
“是我。”她低低答道,声音虽低,却坚定冷静。
孟时邑撑着剑站立起了身子,脚尖轻点,即刻飞到她的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沁入鼻中,慕二心里难过,师父是受了多重的伤?
“即管是她那又如何,她如今是我徒儿,那末,她闯的祸由我来担着。”
那个身着流浪袍的术士向前一步,怒道:“姓孟的,你别多管闲事!”
孟时邑将手中长剑一甩,眸里冷冽,全然没有了往日与慕二玩闹时的嬉皮笑脸,一双桃花眼尽是决绝。
他冷声道:“我偏要管了,怎么?你还敢杀了我不成?”
他话音一落,术士生气地一瞪眼,可又不知该说什么,他确实不敢杀他。
可那红发鬼却根本不管这些,他一双眼瞪地死大,仿若要将眼珠挤爆,声音一出,犹如天雷降下:“你若管这闲事, 我等兄弟就是杀了你又怎样?妨碍公事,便该杀!”
孟时邑无所谓地笑笑,染血的脸上却是一派无所谓:“好,那就来吧,我孟时邑在,你们就别想动我的小徒弟。”
这时,那三只眼的白面书生发言了:“孟兄,你便将这小姑娘交给我们又能怎样?你只护着她,却不知因她当年之错,人界已是一片动乱吗?冥界地府自十四年前开始,冤魂逐日增多,枉死城夜夜啼哭,到如今,冥界鬼满为患,这皆拜你小徒弟所赐,敢问,这还不应把她交给冥界处理吗?”
听到自己当年闯下的祸竟然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慕二浑身一抖,攥上了师父的衣角,尽管那里已被鲜血浸染。
这件大衣,似乎还是她和他一起买的。
孟时邑握上自己徒儿的手,她的手一片冰凉。
他下巴微扬,忽然露出了一个耍赖的笑容:“我不管,我孟时邑的徒弟闯了祸就是闯了祸。对错于我无所谓,至于冥界鬼满为患,那也是十殿和判官的事,于我何干?”
白面书生脸越发苍白了,他的声音也不再似之前柔和,带了生硬:“孟时邑,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恰在此时,孟时邑将慕二用力一推,慕二惊叫一声,她竟飞了起来,直直飞出了院子,耳边还飘荡着师父的话语:“小二,去找殷祀。”
殷祀!师父怎么会认识殷祀呢!
虽然从师父把她从鬼门关领回来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可如今她心里疑虑更加深了。
她突然有种全世界都知道真相,只有她被瞒在鼓里的感觉。
可这种感觉已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师父对她说那话时,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
她隐隐觉得,他似已到了承受的极限。
那么多人打他一个,他怎么可能会受的了呢?
她哭喊着,满脸泪水恳求他:“师父,师父不要送走小二,小二和他们走好不好?”
可她的声音早已消失在自家的院落中,独余了她的尾音飘荡于空中,告诉她,师父现在不在她的身边。
她被孟时邑直接送到了月央村外,慕二还想跑回去救师父,可又想到自己什么都不会,跑回去也是徒劳。
对,去找殷祀,殷祀!
尽管殷祀的身份在她心里已经呼之欲出,行冥婚那晚昏迷前的声音极有可能便是真的,但她还是不愿意多想。
如果殷祀真的是黑无常,他也属十大阴帅之列,不也会抓她去地府吗?
师父既然让她去找他,就一定是认识殷祀的。
殷祀是黑无常吗?他会抓她吗?
脚下步子不敢停,凭着下午从殷祀家里逃出来的记忆,她再次找到了他所在的别墅。
那里是C大的一处角落,安静中透露着典雅。
但她只一心去找殷祀了,却完全没料想到另一个结果,殷祀此时已不在家!
对啊,他或许根本就不常在这里居住。
一个阴界的黑无常,怎么可能会在阳间常住呢?
怎么办?怎么办?师父,师父
左右焦急中,一声怒喝传来,少顷,她已被九大阴帅围进了一个圈中。
浓烈的鬼气传来,她一冷,五岁之前数个孤寂寒凉的夜晚记忆再次袭入心中。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她着急着搜寻这几个人里可有师父的身影,可除了九人,再没有那个往日冲她笑的男子的身影。
“师父呢?你们把我师父弄哪里去了?”
穿着流浪袍的术士不屑的笑笑,漠然道:“死了。”
慕二吓地向后倒退了几步,险些摔在地上,她听到了什么,他说师父死了。
骗她的是不是?那么疼她的师父怎么可能死了呢?
痛楚、心酸、不舍涌上心头,慕二一跺脚,大叫一声:“我他妈跟你拼了!”
说完便向术士猛冲过去,全然把生死置之度外。
术士眼里滑上讽刺与轻蔑,轻轻一抬袖子,慕二直直向后摔去,屁股着地,摔的滑稽而可笑。
见她如此,众人纷纷大笑起来,笑声里不外乎是鄙夷、嘲讽、看不起
慕二吞咽下泪水,拼命忍着不哭,哭了,就输了。
即管知道当年的事其实不是她的错,可心中依旧存了歉意,她是有真的想和他们回冥界赎罪的。
可此刻,她不想了,她觉着他们都是王八蛋!王八蛋!
自己解决不了事情,便把所有责任推脱在她身上的王八羔子!
一咬牙,再次站了起来,背部伤口扯裂,她疼的倒抽了一口气,却又锲而不舍的向术士冲去。
术士脸上已经染上不耐烦,嘴角下垂,准备给这女人点颜色瞧瞧,再把她抓回地府。
想及此,道袍下的双手已成爪,爪峰凌厉,即刻向慕二抓去。
慕二迎面而上,毫不畏惧,大不了就是死。
一声惨叫传来,慕二摸上自己的脸。
这惨叫声不是她的,是那道士的,那道士痛惜地看着自己被人狠绝斩断的双手,浑身颤抖着,却不敢对斩断他手的人有任何反抗。
反而还需捧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断腕,向来人下跪:“大人饶命。”